第260章

  这几日的风很大,在离开宴会后,我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精神来,但是江琦锦坚决不在同意我去找苏淮之,或是一个人单独出去。其实我看着他站在窗户边义正言辞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不打算去找苏淮之了。

  外面的枝叶被大风吹的摇摆不定,我看着他绷紧的侧脸最后忍不住的开口询问他关于我身体的状况。一直以来,我虽然心里有预感,而江琦锦他们也竭力瞒着我,但是想起前天晚上吐出来的东西,我已经开始没底,但是我知道若是再去找苏淮之也是没有用的,我给不了他什么,就如他所说的那样。

  “江琦,我还能撑多久?我要听实话,别打算瞒着我。”

  “你?”江琦突然回头睁大眼睛看着我坚定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安,随后怔立在原地良久。

  “我有我的计划,我想知道我还有多少的时间,我必须在自己死前,准备好一切。”

  “你不会死。”

  “我们都知道这是个不可能事件。”我看着他慌乱的神情,最终抓住他的袖子。

  “告诉我,江琦。”

  “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你安心即可。”

  “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绝对的,你不是神,没有绝对的权利掌控我这该死的命运。曾经苏淮之也说过绝对不会离开我,如今他依旧可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语言只会是语言,没有任何的实质性意义。”

  “可我不是他,我不会放弃你,我会一直陪你。这个世界上,你除了苏淮之,还有很多人,何必要为他一个人这么折腾自己?要是早知道他今天会如此的忘恩负义,当初就该直接毁掉他。”

  “我说过,不准打他的主意。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还剩多少时间,接下来我会配合你的治疗,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难道你就不能稍微女人一回吗?一定要跟个男人似的,天天冷血又刚硬,论谁也受不了你这钢铁般的女人,一点都不知道妥协。”

  “我就是不知道妥协为何物,我的人生即使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也没有后悔过。你们都说我冷血、无情、没有人性,不懂得女人该有的柔情似水。可是你们却有没有想过,我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是他们在逼我,逼着我反抗,逼着我残忍无情冷血,逼着我不择手段才能走下去,不然现在我就不可能坐在这里,早就是一个可悲的棋子,照他们所想的那样继续这一生。妥协,只会让我不再是明诺,这样的我,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现在才来指责我?”

  我暴烈的发怒,江琦锦的脸色一变,随后将我压在床上,我双目猩红的看着他的脸,挥开他的手,但是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你冷静下来,你现在绝对不能在生气。明诺,你听我说。”

  江琦锦在我的耳边焦急的喊道,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们都这样指责我,陆今于是,苏淮之是,辛以宁是,究竟还有谁站在我的身边,我剧烈的挣扎着,江琦将我禁锢在怀里,我泪流满面,伸手掐住他的胳膊,将牙齿狠狠的咬在他的脖颈上,鲜血顺着我的唇角滑下。

  江琦锦的脸色骤然泛白,随后忍住痛意,伸手将床头矮桌上的注射器拿在手里,扎在我的脖子上。我扯动他的胳膊,他用双臂将我紧紧桎梏,等待药效的发挥。他白色的衬衣被血迹浸染的艳红,随后伸手将我眼角的泪水一点点擦去。

  “明诺,没事的,都没事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我知道你的委屈,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不好,一直逼着你,逼着你往悬崖边走。这一回相信我,好不好?我在你身边,我和你一样,孤立无援,不得不固执的走下去。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江琦锦的手掌轻轻拍打着我的脊背,我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轻轻呜咽,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我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发泄过自己,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哭的天昏地暗,将自己的指甲抠断,无数的伤口顺着皮肤显得狰狞而又堕落。

  A市的空气潮湿而又炎热,距离地球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太阳黑子正在孜孜不倦的耕耘着,我们就这样在晦暗的角落里,互舔伤口,就像两只在北极紧紧拥在一起的熊一样,用可悲,可笑,可怜的语言还有拥抱来宽慰自己这一切即将会成为过去。

  江琦锦将侧脸往我的头发上蹭了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跟我说过,他不算是个真正的同性恋,就像我不算是个真正的女人一样。

  江琦锦喜欢入江裕景,但是这和他的性别无关,他喜欢待在入江身边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江琦组在郊外火拼之后,带回家的硝石味道,尽管意味着血腥,但是那一刻看见亲人完整的站在远处回廊下的身影,他依旧觉得无比的安心。而入江裕景就是那份他长大后所祈求的安心。

  江琦说这个世界没有刚刚好的爱情,所谓的相濡以沫,相忘江湖,不过是狗屁不通的理论。就像中国有个梁山伯和祝英台,但是最后两个爱的死去活来的人,依旧没有成亲,反倒是做了一堆鬼夫妻。就像光源式挨着藤壶中宫,却又跟无数个女人睡觉一样,最终没有一个女人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旁。所以他和入江裕景的爱情也不会完美,就像八月第一天,入江裕景娶了水树美纱一样,他收到了通知,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都没有去,入江裕景不是我的朋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辛以宁和我之间,永远都只会选择辛以宁一样,而江琦锦则是个意外,被辛以宁给了平等的权利,最后背叛了他的意外。

  江琦锦哭的很安静,而在此之后,我再未见过他有过其他巨大的情绪波动。

  半个小时后,我看着他衣服上的鲜血,还有脖颈上很深的牙印,有些愣怔,伸手在他的伤口处轻轻的抹了一下,鲜血凝固,但是他的脸却依旧白的厉害,我推开他的身体,掀开他的袖子,看着上面青青紫紫的抓痕,还有掐痕,有些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他伸手拍了骗我的脑袋,淡淡的笑了笑。

  “没事的。”

  “这是我做的?”

  我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很难将刚刚还趴在我肩上静静流泪的男人和眼前已经像一湖池水般的人联系起来,若不是房间内只有我们两个的话。

  江琦锦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那只会是我做的,我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将桌子上的医药箱抱了过来,跪在床上,直起身体将他的伤口一一上药,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摆弄,药水刺激伤口时,他也是淡淡的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喊过一声。

  “下次,我要是真的不受控制了,将我绑起来。我不想伤害你。”

  我低下头,将手中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打算起身离开他身边,看着他一身的伤痕,我的心中忍不住的愧疚,但是事已至此,我再如何也是于事无补。

  江琦伸手拉住我的身体,将医药箱提起放在地上,将我按在床上,伸手将我头上的汗抹去。

  “我不会绑你,你要学或控制自己的脾气。其实这半年你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我以为这只是阶段性的病症。今天是你自醒过来后第一次失控,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活下去。这些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上过药了,过两天就会好的,不用愧疚。我害得你那么惨,被咬一口有什么大不了?”

  “你先放开我,这样我很不习惯。虽然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但是我的确在一生气之后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绑住我,对我们都好。你也不必心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做一个怪物。”

  “你不会成为怪物的,你只是生气而已。这些日子你受得委屈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多,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见他,他只会伤害你。”

  我静默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神色淡淡的坐在床上,他勉强的叹了口气。

  “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逼你,但是这段时间你要少见他,你要是在被他这么伤几回,我就是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你。”

  “之前我问的问题,还能告诉我吗?”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淡淡的哀愁,他抿了抿嘴唇,才慢慢的开口。

  “情况好的话,你大概还能支撑四年,或是更久;但是情况要是跟从回来后就这样的话,你撑不过今年冬天。”

  江琦锦的话带着寒气从四周每一个角落射了过来,我伸手攥住身下的床单,眨了眨眼睛,最后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这半年都不会再见他包括陆今于和沈柏简。”

  我闭上眼睛,他伸手将我的被子盖好,最终提起脚边的医药箱,往门外走去。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想,最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江琦,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离开这里。”

  江琦顿住脚步,有些吃惊的回头看着我紧闭的双眼,还有放在被子便握紧的拳头。

  “去哪里呢?”他轻轻的问着,有些怅然若失,随后觉得这个办法的确是目前最好的。

  “你决定吧。”

  我侧身面对着窗的方向,将自己埋在黑暗中,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卧室,将门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