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生日快乐和小春

  烟,呆呆地悬在烟囱顶上,象是缺乏上升的勇气;雨缓慢而顽固地下着,象是连倾注的精神都打不起。

  这几天连续的阴雨耽搁了别墅的进程,张华干脆让工友们回去歇息几天,等天晴再开工。两腿一直奔忙在工地,短的那腿就挨不着地,无暇顾及下半身的感受。一旦停歇,寂寞袭来了,就感觉四海一身,落落寡欢,同枯燥的电线杆一般,光泽泽的在寒风灰土里冷颤。

  妈的,血液循环都不畅通了,上半身流动徐缓,一到下半身就猛窜。憋得难受的张华让温水从莲蓬头喷泻而出,晶莹的水珠在泛着凛凛青辉的坚硬的瓷砖地上飞溅,如无数透明的玻璃被打碎,一地残片熠然生辉。

  看下边,发育充分,勃起骇人,象梅花鹿头上那支最值钱的茸。尤其今天,张华的生日,特想那事,特想阿兵,特想搞他。可是电话问候也没一个,这个没良心的,一定在广州枕着那些丰腴的五花肉乐此不疲乐而忘返,听说广州的鸡婆漫山遍野,还挺便宜。心里头没来由地烦躁和愤然,近乎病态地吆喝一句:“畜孽,你死哪去了?”

  手机适时地响起,张华心想心灵感应这小子知道我咒他了,知道来电话了。赶忙接听,却是小春。

  急切的声音:“小华,有点急事需要你帮忙,快来。”

  打的急匆匆赶到华新宾馆门口,小春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前面牵引往楼上跨。这动作有点浮夸,返头望大厅,有人伸脖子,胳膊往回缩,小春往前抻,力度强烈而执拗。以为是急事所迫,就顺了小春紧跟而上。

  到了顶楼,走廊阒无一人,鞋跟的踢踏声清晰而悦耳。小春手势改牵为挽,步伐却踯躅起来,偏过头气息不大均匀,怯怯地说:“小华,有件事情我先斩后奏,希望你不要生气。”

  “什么事呀?做贼似的。除开你拿你未来的媳妇没有办法,我爱莫能助之外,就是杀人灭口要我替你销尸毁迹我也在所不辞,多大个事,说!”

  “耶。”小春伸个V字,竟高兴地沿廊道翻了一个半边月,落脚,掏房卡一塞,门大开,弓身行礼,“当当当~大人请进。”

  跨进房间,小春拿着早已备好的红色玫瑰,二十二朵,单膝跪地举过头顶,“小华,祝你生日快乐。”

  萨克斯的“回家”悠然响起,张华心里的涟漪就荡开,咪咪地笑着,随着小春去摆布。小春打开窗帘,城市的夜色莅临了,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俯瞰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清的地方,在黑暗中散布着人间的万家灯火,南风在霏霏细雨中如一个温柔的使者清凉地飘荡。

  阳台上安置了一张用洁白的桌布覆盖的餐桌,上面一个高塔烛台嵌着二十二支粉色的蜡烛。日光灯管突然一暗,转自幽暗的壁灯,粉色的蜡烛点起来,豆光反射蜡身呈现半透明的视感,两张年轻俊美的脸在明暗中闪烁。

  “寿星公许个愿吧。”小春小声提醒。

  张华大声说:“全世界人民和平万岁!”

  小春啼笑皆非,“嗨,关于这个问题等你担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时候再考虑。”就指指他的心。

  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兵鬼子,房子快圆了,早点平安归来,我想日你。”想想有点肮脏,改一下?算了,不改了,挺实诚的。

  吹蜡烛,鼓起腮帮子,施出丹田之气,还剩一支亮着。小春扑哧一笑,替他轻轻吹灭。

  小春脸红扑扑的,深情地望张华,递过一杯调好的白兰地鸡尾酒,说:“小华,愿你有好的身体和坏的记忆。”

  张华呵呵一乐:“彼此彼此。良心无愧,身体无病,胸中无累,肩上无债,是最大的快乐。”

  两人碰杯。沾染在杯口一圈的玫瑰酱和桂花的碎花瓣,散发着花香和微甜,增加了清酒的滋味,就这么混合着花香花瓣一起冲入口中,浪漫的味觉嗅觉完全置身于怒发的桂花树丛中。

  “小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张罗这么一个浪漫的生日。”张华真的很感动,跟阿兵一起的日子,甚至之前跟一些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从来都是张华照顾别人的多,他已习惯了付出,认为做这些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所以小春的一米阳光,就让他激动不已,快乐得不行,尤其在婉拒小春的真情告白之后,这种感激又加上了那一层歉意,更使他觉得无以回报,偏偏张华又是一个你敬一尺我敬一丈的人,就生出想报答一些什么东西的念头。

  桌上是小春特意定做的番茄蝴蝶、蘑菇茄汁意粉、香脂酱鸡扒和一个欧式重乳酪蛋糕。一切的一切,小春都是用了心思的。他跟张华从小交往到大,他的秉性他的习惯他的想法小春简直就是了如指掌,直露的表白在他目前稳固的感情面前只会显得肤浅和激进,欲速而不达,润物细无声,这是小春痛定思痛后新的策略。

  小春划切一块蛋糕,矜持有度地放在张华跟前,“小华,尝尝。”

  张华倒不习惯这般客套,都是八辈子的兄弟了,做作。做个鬼脸,“你喂我。”

  小春心跳两跳,故作镇定,说:“不好吧,这样子显得暧昧。”

  张华诞着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喂,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早就没那意思了,拜托,你别再扰乱一个少女寂寞的情怀了。”其实小春心里真乱成一锅粥。

  “那我喂你,少女。”张华总觉得欠小春的,想对他好点。

  “不要啦,小春不好意思嘛。”声音自然就糯,面色自然就娇羞。

  朦胧中,小春脸上线条高雅,大有古代艺术品的风味:希腊式的额角和鼻子,女性一般的皮肤白得异常柔和,多情的眼睛蓝得发黑,眼白的鲜嫩不亚于儿童。秀丽的眼睛上面,眉毛仿佛出自中国画家的手笔,粟色的睫毛很长,腮帮上长着一层丝绒般的汗毛,色调正好同生来卷曲的淡黄头发调和。

  小时候张华就觉得小春长得与众不同,像个混血儿。按道理不可能啊,小春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曾经把疑问抛给老妈,一贯好脾气的邹美英那天很不耐烦,说:“你一个男孩子象老娘们关心一些飞流短长的事情,怪不得成绩一塌糊涂。告诉你,人家那是基因隔代遗传,他家前辈有过外国种,这样的回答你满不满意?”

  以前张华从来不会仔细去注意一个男孩子,只觉得小春挺中看的,今日留神观察,小春真是男大十九变越长越漂亮了,如果女扮男装,那腿那腰身,妙曼婀娜,活脱脱一个梅兰芳。

  挑一口乳酪送过去,在嘴边停住,小春只张樱桃口,闭眼,不接,等着。

  送进去,小春柔柔地含,睁一线眼缝,秋波睞睞,腮羞红,抿嘴如上玄月,接着舌尖舐过唇际练白的乳酪,滑动的轨迹让张华意念隐晦,不由阵阵悸动。

  有一滴乳酪无意滑落他的颈际,又从衣领的敞开处直坠下去,粘在他性感的锁骨上端。张华意马心猿,阿兵在眼前消失了,一切在眼前消失了,所有的关注集中在那个点,只觉得那滴乳白的每一个轻妙的接触都象交媾时的抚摸,使他心潮澎湃,感着甜美的奇趣,似乎那个点是破了表皮的电线头,电化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纤维,每一根极细的血管,以至于他能够感受最轻的佛触,最弱的声浪,记忆中封存在脑角的有关小春的每一件最琐屑的事全面解冻。同时一种神秘的活力在他脑海里翻腾了,有无数的感想滔滔滚滚涌上来,有一种似甜又似酸的味儿灌满了他的心,他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但一个字也没有。他只抓住了小春的手,紧紧地握着,似乎这就是他无声的话语。

  小春的睫毛在夜风中灵动,张华的心弦也揉出阵阵颤音。

  瞳孔里互映对方的风景,然后景致交融,是一幅静美的油画。

  又动了,活了。

  一股吸力促着两唇缓缓地靠近,相互轻啄的问候之后,就牢牢地粘合无隙,脑部的扭动带动舌部的缠绵。

  张华的手挪到小春的腰间,有力地环扣。小春的口液濡润而甜淡,张华忘情地吮吸小春的舌尖,松开,又舐摩滑腻的鲜苔,再深入,吞噬整个的舌体,象吸血鬼仿佛要唆干小春的所有。小春心甘情愿地享受地任其欺压,柔若无骨地依附在张华怀抱,象沾附衣襟的蝴蝶。

  一种温馨的快乐从头上流到小肚,不由唤一句:“我的美人……”

  小春千柔百媚,飘一句:“小春美还是阿兵美……”

  这句轻柔的话如同发出一声可怕的震耳欲聋的霹雳,在头顶的上空轰隆地炸裂开来。

  张华倥惚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