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秋风再次吹了起来,我伸出左手看着手腕上已经几乎快要走到尽头的血祭蔷薇,黑色的纹路就像诅咒一样盘踞在手腕的中央,在整个左手上慢慢的走出了一个完整的轨迹。

  “明诺,你那天匆匆走掉可有告诉他原因?”江琦锦将花瓶中的已经凋零的花束取出,随后丢进了垃圾桶中,换上了今天上午芬姐刚刚送过来的香水百合。

  “没有,他那个时候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他,但是却是留下了戒指,他应该能想明白的。”

  江琦锦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苏淮之能不能想明白,但是在那种时刻走掉多少都会让苏淮之的心中留下一些阴影。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苏淮之从不曾记得那一夜是谁在他的身边,最后的记忆唯有薇林搀扶着他离开。有些事情便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最终错落了一生。

  我仰头看着又一群候鸟飞过蔚蓝的城市上空,大片大片的黄叶簌簌的落下,我的心头染上了墨色的哀凉。我侧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柏思,最终压下心中的酸涩,将衣袖放下遮住了黑色的血祭蔷薇。

  “江琦,你知道吗?”

  我回头看着他,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想再见他一回。”

  我笑得泪水不停的滴下,晕湿了衣襟,江琦锦愣在原地有些吃惊,他不知所措的收回自己的双手,绕过柏思的病床想要将我的泪水抹去,但是在指尖刚刚碰到我的时候,却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

  “总会见到的,他回国了,你要是想见天天都是可以的,所以,不哭。”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往后靠了靠,将腰抵在窗台上,借着窗台的力量慢慢的将身体弯了下去,江琦锦惊恐的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将我的胳膊拉住后,怒斥着我。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多危险?你后面那么高,你想死吗?”

  我笑了笑,借着他的力气依旧固执的下腰看着倒映的天空,缺氧般的难受,似乎拼命的接近了死亡,我想若是有那么一刻,当死亡降临的时候,我便不会在害怕了。

  “江琦啊,我知道的,可是我不会自杀的,这里那么高,那么危险,那么接近死亡,所以我才能感受到活着是多么的幸运。”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尽瞎说?”

  江琦皱着眉头,将我拉了回来,顺手将我的长发理顺后,走到我身后将窗户关上,生怕我在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我站在他的身后,低头将自己已经风干的泪水慢慢的抹去痕迹,只剩下心中一直回荡的不安与悲凉,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不知道若我离去,是否会有另一个自己替代我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当血祭蔷薇走到了尽头,我的双世界就要分离了。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悲凉与哀伤,还有深深的,深深的不舍。

  “江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的。我们过得看似恣意潇洒,任性而为,实则只是在一方世界画地为牢,我曾经为了上官景桐画了一个五年的方圆,走不出,梦不醒;而如今我又为了苏淮之,亲手给自己画下了一个八年的牢笼,一样被困在原地寻寻觅觅,浑浑噩噩的。但是我却不曾后悔过。我曾经以为自己的命运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到了今天,我终于明白自己也有太多的无能为力。而在此之前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在闪闪发光的未来向我们勒索比生命更高的代价。”

  江琦锦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说,只是他轻蹙的眉头开始思考我的话,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在太阳坠落之前的最后一丝光线,室内开始静默,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柏思的眼角落下了冰凉的泪水,像是最后的挽歌,莫名的开始辛酸。

  虹原冰凉的建筑内,苏淮之站在玻璃窗前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绿钻戒,他一直没有再找明诺,也没有去找薇林,而那一夜之后,戒指的主人将它留下,陪伴着他度过了这最为煎熬的两个月,十月份已经是晚来风急了,他费尽了心思,依旧是无法想起那一夜是谁和他去了宾馆,依稀只记得薇林最后在他身边,只是醒来之后她并不在。

  苏淮之仰头看着午后的阳光,就像是小时候在枫树成排的家门口那条路上一样,耀眼而又璀璨,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温暖而又让人慵懒的什么都不想在想。薇林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站在窗前的苏淮之,心中翻涌过大片大片的酸涩,她一袭红裙还有雅致的妆容,在光线交错的地方渲染出点散的美好,苏淮之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薇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她说话。

  时隔两个多月,他唯一能想到的是那一夜跟他睡在一起的是薇林,即使他不愿意相信,可是他实在找不到第二种可能。薇林一双水眸中波光盈盈,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她很美,至少能走到今天他的容颜绝对是帮了她的大忙,苏淮之立在原地,等着薇林开口。

  薇林心中是憎恨的,那一日她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暗色,身边睡着别的男人,即使已经对男女之事通晓的她,依旧无法忍受在那样的情况下被人占了便宜,而如今刚刚查出来怀孕,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拜苏淮之所赐,而那个将她丢到暗色的人是谁,她也不清楚。

  苏淮之看着一直站在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的薇林,刚打算开口却看见薇林脸色猛地一白,随后捂住了嘴巴,干呕起来,随后慌张的往门外走去,苏淮之立在原地,一刹那脑袋空白。两个人之间一句话未说,但是苏淮之却知道薇林的干呕意味着什么。

  苏淮之人生的二十四年当中,第一次出现了怀孕还有孩子的字眼,他愣在原地,手中的水杯早已滚落在地面,地毯上濡湿一片,原本精致而又俊俏的容颜一瞬间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薇林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着站在走廊下的苏淮之,神色复杂,心中莫名的哀凉,她喜欢苏淮之,这是在她心底埋葬了十年的秘密,别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走红才会缠上苏淮之,其实也不算错,但是她和公司的目的却是不一样的。她为了靠近苏淮之才答应做一个花瓶,一个总是被人非议的女艺人,为了能够更近一点的接触这个男人,她做了人生中所有不能做的事情,才有了今天的机会。

  苏淮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脸上少了以往对待她的冷酷与无视,但是薇林却讽刺的想要大笑,大笑之后她觉得自己会哭死,哭的像个白痴一样。

  “你怀孕了?”

  苏淮之虽然在问,但是却已经能够从薇林苍白的脸色中看出来,他看着她神色悲戚,眼中的无助就像是最后的火光,下一秒便会在这个冷漠的世间一点点的熄灭。

  “是。”

  “几个月?”

  “还能几个月?全都是拜你所赐。”薇林眼中的泪光冒了出来,随后被她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全部又压了下去。

  苏淮之的脊背一瞬间僵住,他的喉咙干涩而又苦痛,但是他自认为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此刻已经不再是他能任性的时候,他蓦然想起了那本结婚证,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将心头所有的苦涩压了下去。

  “我会娶你。”

  苏淮之的话让薇林的眼睛一瞬将泛起了惊诧的光芒,她满脸的不可置信让苏淮之有些感慨,而后脑海中只是短暂的略过了明诺的脸,却又被他强行剔除。

  苏淮之从兜里拿出那枚绿色的钻戒,看着它在走廊明灭的光线下闪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泽,他抬起了薇林的左手,将钻戒戴上了薇林的手指,那一刻薇林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的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的呜咽都咽了回去,苏淮之低头看着她指尖的戒指,却被惊起的男声带回了思绪。

  “苏淮之,你……”

  沈柏简凝视着苏淮之,转头看着薇林还有她手上的戒指,眼中闪过巨大的震惊,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与失望,陆今于站在沈柏简身后,只是淡淡的凝视着苏淮之的眼睛,苏淮之看着陆今于平静无波的双眼,最后想要等待这什么,但是陆今于和沈柏简却是什么都没有做,沈柏简愤怒的转身离去,陆今于立在原地,在漫长的静默之后,他看着苏淮之的眼睛,略带绵延的感伤。

  “苏淮之,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所以我才甘愿不与你争些什么,只是有些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自己这么的束手束脚,才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但愿你的选择没有错。”

  陆今于厌弃的看了一眼薇林,随后转身离开了原地,苏淮之站在原地,看着陆今于离开的背影,一句话未说,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看着走廊窗外飞走的候鸟,成排的向南方飞去。

  薇林看着苏淮之的侧脸微微收缩起双眸,她第一次知道苏淮之之前是有喜欢的人的,这个认知让她莫名的不安,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听闻安佑津说过,苏淮之爱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不是她能比拟的,从前她并不相信这句话,只是到了今天她才猛然发现并非这样。

  薇林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心,看着苏淮之落寞的侧脸心中默默的下定了一个决心,她不知道苏淮之为什么会突然要娶自己,但是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既然苏淮之已经答应娶她,那么她便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趁虚而入。她伸手摸了摸腹部,心中慢慢的升腾起一个计划,眼中闪过一道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