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我垂下眼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尽管我一直知道该放手让他去经历一些事情,但是却就像无法释怀放他离开一样,担心他无法应对外面的状况一身伤痛归来。

  “明诺,什么时候你才肯正视我?把我真正当做一个你可以依靠的男人?我等了四年,为什么还是不行?”

  苏淮之将我的脸捧起来,半开的窗户缝隙有雨水飘落进室内,室内的静谧与室外的喧嚣在这一刻都是背景,灰白交错的人生在他温柔的询问中,像是秋天来临的第一场雨一样,将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砸的零零淅淅,失去了所有的粉饰光滑。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片纯真的黑白被蒙上了一层霜华,我想要用力的擦拭掉岁月蒙上的尘埃,但是却发现无能为力。

  “我,是不是一直都做错了?”

  我浅浅的问着,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他,没人能告诉我们正确的答案,因为那些答案在我们相信的那一刻就是真实的,但是在我们动摇后,一切都开始虚假,连带着自己曾经奋不顾身坚持的目标和信仰,在尘土松落之后,轰然坍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我们之间可以有秘密,但是我不想在所有人都清楚之后,我依旧蒙在鼓里。从前我相信你,你不说,我就不问,我知道你可以解决,因为你是明诺。现在我再也不敢这么想了,阿诺,你不是神,不能掌控所有,在我那一晚我拥抱你颤抖的身体之后我才清楚的意识到,你也会害怕,会不安,但是却因为莫名的力量坚持着。我原以为我给你所有的信任就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但是我错了。阿诺,我们都错了。爱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将脊背靠在门上终于放松下来,但是身体确实刺骨的冰凉,窗外绿色的叶子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格外的鲜亮,树杈间的蜘蛛网因为滂沱的大雨而七零八落,我推开苏淮之的胸膛,慢慢地走到窗边,伸手去接已经开始寒凉的雨水,这场雨一旦过去,盛夏便不在了。

  “淮之,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你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苏淮之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我没有回头,角落的玻璃上倒映出他的样子,像是芳华正好的少年,一如既往清丽而又美好的容颜慢慢的渲染上男人的刚硬,但是眉眼间若有似无的温柔在沉思中渐渐远离。他还是很瘦,高高的个子,因为要演戏保持身材而单薄的有些吓人。很多时候我都会担心他营养不良,尽管每一次在电视里看到他似乎身材刚好符合当下的审美,但是其实真人远比电视上要瘦得多。

  “我不知道,我想了很多的原因,让我存在至今。但是没有一个理由可以让我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淮之,在很久以前,我从不会觉得自己哪有做错了,我一直都知道我这个人很自负,仗着自己的实力从来不会对弱者青睐或是给予什么援助,哪怕举手之劳。所以我觉得我有很多的敌人和对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生活本该是竞争的,财富荣耀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但是你看,现在我有了当初觉得必须拥有的一切后,仍旧会担惊受怕。

  “甚至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针对我,甚至被注射的药物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其实不过是个笑话。我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帮不了我,这种事情无论谁参与进来都会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

  我转身看着他,手心是湿润的,衣袖也渐渐的湿透了,但是我却不想理会,桌子上摆放着红酒还有一些果蔬,暗金色调的装饰下他的表情开始明明灭灭,拳头在衣袖下渐渐地握紧。

  “所以你就这样将我排斥在外?甚至在我成为了威胁你的筹码的时候,仍旧不愿意告诉我?”

  我看着他苍白而又愤怒的脸色,在沉默了几秒种后,点了点头。

  “是,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是斐然告诉你的?”

  “这不是关键。”苏淮之大步流星的走到我身边,双手扶着我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我。

  “关键是他真是多事。”我接了下一句,并没有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走。

  “明诺。”苏淮之咬牙切齿的叫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因为我的漫不经心他有些生气了。

  “不要生气。”我伸手想要去抓他的指尖,但是他阻止了我的动作。

  “不想我生气就告诉我,最起码是目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你现在最糟糕的处境。”

  “一定要说吗?”我的声音有些低,手指在衣袖上慢慢的捏紧。

  “一定,不可以再说谎。”

  “好。”我扯下他握得我生疼的手掌,将桌子上的红酒瓶塞拔掉后,再两个高脚杯中缓缓的倒下血红色的液体,但是手心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泛着微微的紫色,我收回视线,满不在意的将一杯红酒递给苏淮之。

  “你不能喝酒。”苏淮之作势要夺取我手中的酒杯,我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冷睨了他一眼。

  “就一点,讲故事要用酒来铺垫,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讲下去。”

  “只喝一点?”

  “只喝一点。”

  一个月后的L.E忙的通红,黑色的轿车飞速的驶过城市最繁华的街道,雨水渐渐退散的A市开始恢复了以往艳阳高照的美丽,在A市最平凡的地段坐落着L.E的大楼,无数的新面孔排着队一一通过安检后踩着擦得锃亮的高跟鞋和皮鞋急冲冲的往模糊的空间中走去。

  我躺在医院的检测仪器下,再次无视了让人炫目的彩光,闭上眼睛平心静气的躺在冰冷的仪器下等待着漫长的时光,尽管被机器拉出来后苏淮之仍旧站在一旁问着:“这么短的时间,机器真的检查完了吗?会不会有遗漏的?”

  我翻身下了床,一把拖着苏淮之往外走,不想再听见他问出什么让我汗颜的问题。算起来距离那次开诚布公的讲话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但是那一天最深的印象不是我们讲了什么,而是最后的场景。我突然想起苏淮之微薄的酒量,等我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又被度数极浅的红酒灌醉,此后的场景简直不想再次回想。果然是应了沈柏简和今于的话,淮之配青梅,谁碰谁倒霉。不过即使不是青梅酒,他也依旧是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