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的声音在我们的耳膜里渐渐的清晰，但是在下一瞬间天空骤然爆裂的光明掩埋了所有的紧张与慌乱，我抬头看着天空中有条不紊绽放的烟火，眼睛干涩而又晦暗。蓦然就想起我刚刚十七岁那一年见到柏思的场景，他站在MAY大楼下的发布会现场身边围满了记者，神色各异，二十五岁的他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各种刁钻的问题，脸上挂着树立而又温和的笑意，但是笔直挺立的身板却是无声的宣告他的玩世不恭与不容侵犯，那一年的柏思是高贵而又叛逆的，像王者一样不容侵犯。

　　MAY庄严而又生硬的大楼里站着面无表情的明粱，我倚在窗户边看着站在人群中骄傲的男人，还有人群外脸色严肃丝毫没有十八岁少年该有的青涩的斐染。明粱一向保养得宜的老脸在办公室明亮的光线下干净而又柔和，但是并没有让十七岁的我放松警惕。我唯一记得的是那是我最叛逆的时候，寡言少语，因为上官的去世而选择规避这个陌生的世界，明粱一巴掌打醒了我，让我必须接受挑战，若是通过了他便再也不会限制我的生活。而我的梦想，那个时候不过是远离这个呆板而又刻薄的家。

　　MAY三楼巨大的落地窗前是刚刚换上的埃及花纹窗帘，沙发前的梨木桌上是还冒着淡淡热气的咖啡，明粱得食指和中指里还夹着万宝路的香烟，燃了一半，火星明明灭灭，我靠在那里并未得到他的一寸目光，办公室内是死一般的静默。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沙漏，紫色的流沙在漏斗形的玻璃罩内慢慢坠落。

　　明粱并没有看着楼下的光景，但是他却对楼下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率先发生，与那张光鲜亮丽的脸十分违和的语言从他的口中滚了出来。

　　“楼下的那两个男人，你必须选择一个，完全的掌控他们。你只有一年的时间，不要想着这样躲避就能逃得掉，明家虽然不至于需要靠联姻来维护地位，但是我从来不养废物。一个上官景桐就把你折磨成这样，你还拿什么和我谈自由？”

　　那时的日光没有温度，无数的人疯狂的迷恋着感刚刚崛起没有多少年的MAY，很多人背井离乡，从各大高校向MAY抛出如同树叶般的简历，但是并没有多少人得到了回应。我无比清楚的看着公司人事部的盘根错节，但是丝毫没有兴趣插手其中，纠结的社会慢慢的缩影，罗列出了半个世界。我的心底像一个黑洞一样，找不到东西来填满，明粱的逼迫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我却不得不做出样子来，但是依旧不想让他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顺手将已经漏完的流沙转了个方向，然后这样的死循环再次的启程。玻璃罩撞击木台上的声音像是我的嘲笑，我将目光转投在人群中的柏思身上，久久不语。

　　“一个柏思，一个斐染，两个你精心栽培出来的工具，就这样放手送给我，真不知道你是好心还是亟不可待的将女儿卖出去。”我揽了揽唇边的发丝，眼神在面对白色光线的那一面有些恍惚。

　　“把你的漫不经心收拾好再来和我谈。楼下那两个没有一个是你现在可以拿捏的了的，你还是好好准备，不然你只会比他们更可悲，连个牺牲品都不如。”明粱将桌子上半摊开的书拿了气来，随手的翻了几页，脸上的神情有些鄙夷，但是却并没有动作。

　　“就柏思吧，你的精心之作，将斐染调开我的身边，我不需要他。”

　　“这不可能，斐染会一直留下来，他始终会成为你的最佳助手。”

　　“你这是在将亲生女儿当做红灯区的女人来卖，斐染能够留下来的理由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扯住身边的埃及花纹窗帘，连绵的布料在我的手心里颤动，我的眼神那时又是什么样的呢？愤恨，无力，还有想要抗争的不甘心。

　　“作为一个领导者，要学会利用自身所有的优势，你可以将男人握在手心里，只要你有那个能力。斐然不过是你在成长起来之前的试验品，你要学会接受和改变。”

　　“我不需要做一个领导者，如果你再这么独裁专制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我从来不会成为你希望的那种人，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插手。一年的时间，我会做到你说的要求，从此以后别来烦我。”

　　“这就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的教养都哪里去了？”明粱将修长的手拍在桌面上的那一刹那，梨木桌上的咖啡被震荡了出来，在暗色的桌面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你从未教过我们什么是教养，在你的身上我们只学会了怎样的无耻以及卑鄙。”

　　“你！”明粱很少发火，很多人都觉得这样的成功男士应该是睿智的，温润儒雅的，但是鲜少有人真正的了解到他的火爆性格。正如下一秒他将手中的东西朝我的方向扔了过来，我没有闪身躲开，他扔不中，我看着他抬臂的角度以及发力的肌肉就能判断出他根本扔不到我的身上。

　　灰白两色封面的书籍滚落在我的脚边，他奋力起身带翻的咖啡杯将地毯打湿了一片，我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暴躁的摔门离开，门外的助理因为刚打算敲门进来而被吓得愣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还有地毯，之后年轻的女助理看了我一眼，我对她摆了摆手，弯腰将地上那本当时读了一半的《最后的天空之后》捡起，头也没抬的对着那个助理说了句话，任由她站在原地发呆。

　　“以后董事长来了，什么也不用送，别管他就好。”

　　我拿起酒柜上的纸巾慢慢的擦拭着书的封面，想起柏思站在楼下时傲然的身姿以及斐染蛇一样的目光，万般感慨却是毫无办法。手中的书是我在图书馆借出来的，朴实的黑白照片，没有修饰过的轮廓，给人莫名其妙的错误代言。

　　《最后的天空之后》。

　　巴基斯坦人的生活。

　　那一年在西伯利亚寒流肆虐之后，我一个人谁也没告诉的去了巴基斯坦，失踪了整整一个多月后，在一次恐袭的新闻中安全归来。

　　当明粱被气得当场掀杯离开后，柏思在他的安排下大摇大摆的进了我的临时办公室，三楼的位置实在不算好，但是却能清晰的看见每一天MAY楼下所发生的一切，粉丝的狂热追逐，拥堵的交通，满头大汗的保安，还有每天踩着锃亮的皮鞋，打理的像孔雀的男女，千奇百怪，群妖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