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止一次出现在残靖痕的梦境之中。
如同他们最初的相遇,初遇在日渐西沉的黄昏后。
他一如往常,完成任务回到武林盟总坛。粉妆少女跌跌撞撞地寻着路径。
“你有没有看到我父亲?”天真烂漫的声音,映衬着同样明媚耀眼的面容,袅袅聘婷相隔远,十里柔情绕指间。
“楚梦,不得无礼。”
“左护法,这是小女杨楚梦。”苍凉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锦绣山庄庄主杨凡尘缓缓向着他走来,身边还跟着紫衣玉冠的武林盟右护法云落影。
“凤影空来——”
“山舞银河——”
剑法空灵,剑气飘逸,对酒当歌,对月当舞,花前与月下,一男一女把酒言欢,舞剑助兴。
“楚梦,想不到你不但人长得美,剑法更是——”他想要试图去说些赞美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却幻化成一缕羞涩,任是平日间嚣张跋扈,巧舌如簧,终难免情网深陷,举足无措。
“都说你能言善辩,可为何我见到的总是一个呆瓜。”楚梦悄然一笑,纤弱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残靖痕,昨天是我的生日,你怎么可以失约?”楚梦恨恨地望着他,眼里盈溢着晶莹的泪花。
“对不起,我有公事要处理,没办法抽身。”他悻悻道,却觉得无可厚非。
也许一念之间,竟是一世相误。
那天,楚梦紧紧拉住他的手腕,哭泣道:“爹爹要将我许配给落影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残靖痕,只要你愿意,我会放弃一切,天涯海角,与君相随。”
“对不起,我祝福你们。”
默默地闭上眼睛,他好想带着她远走天涯,纵马江湖,只可惜,对方是云落影,自己视为生死之交的云落影,与自己亲如兄弟的云落影,他不愿与他刀剑相向,不愿与他剑拔弩张。
“那你就忍心辜负我……”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两行清泪簌簌滑过面颊,沾湿了云发,弄花了娇容。
彼时,他好想伸出双手,抚平她眼角的泪。
彼时,他好想执着她的手,带给她慰藉。
此时,他好想紧紧拥着她,一生一世。
只是他一贯嚣张,纵使爱了,也不愿承认自己会是那种为爱所累的人,只是他一贯风流,自认潇洒,以为痛过一时,转眼就会忘记,有谁知一眼,竟凝成了永恒的伤疤,日日夜夜,椎心泣血。
北风吹,吹动窗纱萧萧,珠帘随风舞动,楚梦着一袭素衣,绝尘而去。
云落影冲到他的面前,狠狠地将他打倒在地。
“你可知,她宁可终身不嫁,青灯古佛,也不愿做出违心之举,可叹她深爱之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从头到尾,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心。”
他看着他,低着头,久久无言。
“三人局,当局者固然迷,旁观者未必清,自作多情,自当出局。”云落影忽然发出阵阵冷笑,笑声中充满寒意,继而仰头痛哭,压抑与沉淀了千年的困苦,在一瞬间迸发。
粲然一笑,他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旁观者,静静地看着她的悲,她的喜,因为我不想闯入你与她之间的故事,不想破坏原本的和谐,于是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以为这样就可以天下太平。”
“实际上你错的离谱,你以为的成全,是对她,也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他无语,凝噎,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终究,自己还是孤家寡人,明明就应该绝情绝爱,一生一世,为何要动情,即使动情,终究是不懂情为何物。
梦到这里,他的意识已然清醒。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无故人,一切都不过空虚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