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熙坐在南阁窗边,读书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师父站在清气台上,对自己失望至极的眼神。而对凤奕,就赏心悦目,眼中带笑。
人都说笨鸟须先飞,吴熙自知底子不好,入门以来不敢怠慢,练功读书格外刻苦,一有空就钻研师父给的剑谱,可这十七皇子一来,他的作息全乱了。
吴熙想想就头痛,不由生出将小十七推给别人的念头。
回头瞥一眼,凤奕正歪在书案上打瞌睡,小小的身形跪坐在软垫上,胸膛勉强与案平齐,撑着脑袋不禁仰面朝天,口水更是顺着下巴往衣领里钻。
冬临院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皇子,竟把如此难得的机会都浪费了。
吴熙叹息一声,正欲伸手推他,师父忽然回来了。
“都停下。”莫啸一句话,读书声戛然而止。
莫啸走到前方书案处,负手而立,“方才的礼乐义疏,念到哪里了?”
底下齐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莫啸点头:“好,吴熙,你来背一遍。”
吴熙闻言,急忙起身。
莫啸知他晨练时受了打击,好在他读书认真,此刻叫他起来,是想让他重拾自信,偏没想到吴熙今日走神走得厉害,被师父一叫,脑袋里骤然空空如也。
合上书本,吴熙脸色郁郁,“里……里仁为美,择不处……处仁,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不可以……”
磕磕绊绊背诵至此,莫啸忍不住打断:“只背富贵贫贱那一段罢。”
吴熙咬了咬唇,绞尽脑汁思索。
沉寂之中,众人忍不住转身来看他,这一看,更令他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坐垫底下。
莫啸没再发难,“你坐下吧,回去好生温习,明日再背。”眼睛一转,看到正睡得不亦乐乎的小十七,皱眉道:“凤奕,起来背诵!”
众人发觉师父脸色难看,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南阁中立时如无人般寂静,娇憨的呼噜声不由入耳,众人回头一看,皆是脸色发青。
敢在师父眼皮底下偷懒,真不知天高地厚!
莫啸沉声道:“凤奕,起来背礼乐。”
旁边的吴熙黑着脸,推了小东西一把。
凤奕的胳膊肘一下滑落,脑门“嘣”一声撞在书案上,霎时大叫一声,从香梦中惊醒,凶巴巴看着推他的人。
莫啸道:“凤奕,礼乐义疏抄一遍,三日后交上来。”
凤奕刚醒来就听见师父罚自己,再看一眼手边的书籍,竟比砚台还厚,顿时骇然:“师父罚的不对!”
莫啸挑眉。显然这小东西忘了,上次顶撞师父的下场是一天没饭吃。
凤奕仍是慌张地解释道:“徒儿是背熟了才睡的!再抄礼乐没用,应该找个规文抄抄!”最好是上次抄的弟子规,薄薄的五页纸。
莫啸心中打趣,面上却毫不动容,冷声道:“那今日所学,你且背上一遍。”
凤奕瞧见有希望,立即挺直身板,朗声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很好。”莫啸点头道,“这次不罚,但若再犯,礼乐五遍不可少。”
凤奕顿时眉飞色舞,大点其头:“谢谢师父!”
坐下时,却见窗外的红木柱子后面立着一名少女,正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坐在窗边的吴熙师兄,葱白玉指扶在柱子上,尽显娇柔。凤奕两眼一亮,悄悄戳了吴熙一下。
吴熙转过头,皱了皱眉。
凤奕捂嘴偷笑,一边指向窗外,可惜不等吴熙望去,那名少女便飞快跑开,只留下一根红木柱子。
凤奕一急,“哎”的叫了声,整个南阁霎时又安静下来。
莫啸脸色不善:“你可是有话要跟为师说?”
凤奕忙道:“没有,师父听错了,刚才那是……”
见众人眼巴巴望着自己,心一横,“那是我放的屁!”
莫啸:“……”
在座女弟子顿时臊红了脸,吴熙已经不愿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