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绵里藏针

  “你……”萧颍气怔。

  “公主不必恼怒,您不辩驳我,那只说明,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橙衫女终于嘴角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只那么一刹,旋即回归平静。

  可就是那么一刹,被萧颍收入眼底,她总觉得心像被一朵云虚虚地驮着,表面看起来平稳,可随时动荡起来。

  “我为何会中毒?”萧颍轻轻动了动红艳的嘴皮。

  “我问了皇后,您三个月前中了那落日门的独门奇毒是吧?”橙衫女答道,渐渐西斜的日头照在她脸上,萧颍这才细细瞧了她的样貌,绝不只能用姿色清绝来草草地形容,单单是那双本该灵动却不知为何透了五分哀愁的双眼,就足足能让这凡世的酸文人们写出万把字的诗吟来。

  有美人兮,在水一方。

  这两句诗经里的句子,大抵就是照着她的模样诌出来的。

  “这毒当时被解了,可血液里还留了察觉不到的残余。”橙衫女眼神明亮起来,“只需渐渐地以琉璃木催之,便可再度催动毒性。这是一种新的毒,无人会知晓与当日有何关系。”她慢慢贴近萧颍烧烫起来的耳朵:“落日门的毒,怎么解的,那日纷乱,无人见的。但具陈萱这些年所闻所见,此毒只有一种解法。”

  除了“陈萱”这两个如惊雷劈过天灵盖的字。

  萧颍再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萱一字一句,说道:

  “唇齿相依,以血相融,凭着强大的内力吸允而出。”

  “可是据我所知,那一日晋王已经晕厥,救公主的,是那位领主大人吧。”

  见恐惧一寸寸爬上了萧颍的脸,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下,虽极力装出镇定,可萧颍早已掩饰不住的慌张,被陈萱心满意足地尽收眼底。

  她飘飘地撂下一句:“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他人。可是,你为何会中此毒,我想,想要试你的人,只怕早就猜到了吧?”

  “那么,那个人,是谁?公主通透聪慧,是否也能猜到呢?”

  陈萱满意地起身,原本在掖庭所受的苦,全部分毫不差地化作难看的灰色茧子蛰在她原本的葱葱玉指上,所以她的手上总是戴着天蚕丝制成的手套,旁人见了会以为是医者惯有的洁癖。

  轻轻将萧颍身上所有的银针都拔出后,她习惯性地取出针卷儿,见那卷儿边已微微翘起,羊皮的质地也泛起了刺目的黄色,不觉一时失神。

  这个针卷儿,是当年杨广取了随身的一卷羊皮软帛所制,她口口声声恨毒了他,却依旧带在身边,日夜不离身。

  萧颍心中滋味杂陈,纷扰万分,未能察觉陈萱一时的失落,只淡淡问道:“你是如何从掖庭脱的身?”

  “不。”萧颍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是谁帮你脱的身?”

  陈萱本要出侧殿前去回禀皇后,突然住了身,却但并未回头:“琉璃毒我可解,那么自然是我的医术助我脱的身。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何必为了我这晦气的俘虏劳了神?”

  说完步伐飞快地离开了侧殿。守殿的四位宫人面无表情地忙碌着,仿佛她们对于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萧颍绷着的表情终于在陈萱的最后一个背影消失在目光中之后松懈下来,她疲惫地听着太极殿正殿里礼乐齐奏,宴会融融的鼎沸人声,目光里微微的焦灼定格在落日西斜的硕大天幕上。

  她知道,他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