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世子妃的?』长君在纸上写道。
念轻轻一笑,“那日我在洛云坊的阁楼上远远看到大街上百姓夹到相迎,才知是卫国公主入郑。直到看到宫车上的你,我才知道原来这卫国公主竟是假的。”这样说着,念的眉梢轻轻一挑,几分戏谑,几分妩媚。
长君苦涩一笑,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愿意嫁来郑国。可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再去怨尤,又有何益!
洛云坊位于帝都内最繁华的五象街上,它是五象街最大的歌舞坊。当时的哥舒丽柔走投无路之下来到这里,凭借出众的舞姿与超凡的琴艺在此安身,一时让这洛云坊声名大震。更有不少王孙贵族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这念姑娘的芳容。如今的洛云坊,念就成了这里的半个主子。
“姑娘回来了。”念方进洛云坊,便有一众姑娘叫嚷着簇拥过来。
念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们是越发没了规矩?”美目流转间,冷若霜雪。令那些女子不禁噤声后退,整齐的站好。
“云娘呢?”她环视一番,随意地问道。
“云娘有事出去了,姑娘先回房吧,等云娘回来了,我们会让她去找姑娘的。”其中一个看着稳重的女子回道。
念颔首,便举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待收拾妥当,她才换了身轻便衣裳,将满头乌发随意地放下,便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轻微的响动。念轻轻张开眼睛,敲门声便已响起。
“谁?”
“是我,云娘。”
“进来吧。”她起身,理了理衣裳,坐至妆台前,拿起妆奁里一把上好的紫檀木梳。抬手将发拢在一处,用那木梳轻轻顺着。
铜镜里映出她姣好的容颜,眉如远黛眼含秋波,唇若施脂面若梨花。眼角处的泪痣此时完全显现出来,细看之下,倒与长君有七分相似。
眉目一转,镜中映出另一张脸,眉心施着桃花妆,眼角三分处纹着轻水蝶,唇上施了胭脂,红艳欲滴,鸦鬓簪一朵玉兰花。烟水绿的穿花裙,腰系赤金腰带。竟也是绝佳的人儿。
“姑娘可是问明白了?”那人开口,声音温婉柔媚。
“虽是明白了些许,却仍有疑惑,所以,今日我想去一趟卫国,调查清楚。”念仍旧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慵懒的梳着头发。
“姑娘可要三思,此去卫国,若让人发现,不免会令澹台南起疑,再者……”说到此处,她忽然抬头看了眼那坐着的人,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有何话,但说无妨。”
她眉间微蹙,继续道:“再者,姑娘仍旧心系卫王,恐怕,行事多有不便。”
“噌”的一声,那檀木梳子在主人手里已然成了两半。云娘一惊,面前的人已转过身来,直直盯着她,云娘只得低下头。
“云娘莫非是不信任我?”她站起身,步履优雅地踱着。“我既是白炎公主,自然会以光复白炎为己任,况且卫王,已成往事,我对他如何,又何须你来过问?”这声音不怒自威,令云娘一下子跪在地上。
“公主做事,自有公主的道理,是属下僭越了。”
“去告诉那些人,我既允了他们光复白炎,就势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出去吧。”
“诺”云娘起身,再未敢抬头看她一眼,便退出了房门。
念摊开手掌,掌心里一条血痕让她皱了皱眉。方才一动怒,竟被木梳的断刺割破了手,此刻血已凝结,伤口方隐隐作痛,似心里某道伤口,虽已结痂,余痛仍在。
而她此次决意去卫国,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已不是那个冲动而毫无谋略的公主。在与卫王对峙过之后,她便深知,想要击败他,是何等艰难。
然而这一次,在重逢了卫长君之后,她心里便有什么呼之欲出。隐约觉得,也许长君心心念念的人就是卫王。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国破时她亲耳听到那些人叫他“主上”,只不过那时候他口中只有一个字——“杀”!
假如,假如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的复国大计成功就指日可待了。到那时,他定要让他痛不欲生,她要让自己曾经所受的苦在他身上一一还回来。
闭上眼,握紧了拳头,鲜血顺着手掌流至手腕,再凝成一滴,落下。手上的伤口定然裂开了,只是此刻,她却恍然未觉,因为那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她打开门,让人唤了云娘来。
云娘进来,一眼便看见她手上的血迹,不过,聪明如她,再不敢多言。
“公主有何吩咐?”
“方才忘了告诉你,我要你立刻派人去查当年失踪的二公主的下落。”她这样说着,似是才想起手上的伤口,拿着绣帕轻轻拭去手上的血迹。
云娘一惊,“难道公主发现了什么线索?”
“线索,至今还未发现,只是我隐约觉得,我妹妹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因为,她是我哥舒丽柔的妹妹,是我白炎国的二公主。”
“诺,属下这就去办,一有消息,即刻来回公主。”
念轻轻瞌上眼,似是倦了。云娘会意,便悄悄离去,为她关上房门。
而念也是真的累了,合衣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酣然睡去。似乎还做了一个美梦,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