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桓溯走进草屋,一进门,一个身影就向他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
他先是一愣,然后推开那人,看清楚那人,正是洛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流下眼泪。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问道:“你怎么了?”
“我•••••想你啊•••••”洛禾紧紧的抱住他,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他身上。
慕桓溯突然一阵头痛,洛禾••••洛禾为什么要哭•••••还有,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到底怎么回事?
事有蹊跷。
“师父,师娘在哪?”慕桓溯问道:“还没回来吗?”
玄初皱了皱眉,又叹了几口气,嘟哝道:“你师娘••••••你师娘•••••你师娘•••••你师娘去采药了。”
玄初话音刚落,慕桓溯已拔出剑来,冷冷道:“你不是我师父。说,这里是哪?”
玄初颇有些疑虑,问道:“你这小子胡说些什么?”
慕桓溯冷冷一笑,道:“师母在我刚上山那年就去世了,而我方才脑子里多想了些师母是名医的猜想,你立刻就说师母去采药,其实师母是什么人,我一点也记不清。”
玄初大笑,而一旁的洛禾突然冲过来,一刀刺进慕桓溯胸口。慕桓溯猛的一低头,对上的,却是洛禾那无神的眼睛,慕桓溯想要反手将洛禾劈开,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唯独洛禾是洛禾••••或者,洛禾和自己一样,也陷入梦境,被困住••••被控制住••••
“小子,你很聪明,但是,你自己戳破了你的梦境,梦境若是在戳破前,梦境的一切由你决定,但是梦境若是戳破,那就由不得你了。”玄初大笑着。
慕桓溯咬着牙,身体居然慢慢的有些麻木,随着洛禾手中的刀慢慢的刺进他的胸口,意识,越发的模糊。
“你要是打死她,你或许还能活命。”玄初笑着。
洛禾缓缓的抬头,看着慕桓溯,眼里流出泪水,轻轻道:“桓溯•••••我不想死•••••”
“不想死•••••”慕桓溯呢喃着,他••••也不想死••••
这个洛禾,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如果将洛禾杀了,他或许会得救••••那洛禾呢••••或许也会没事•••••那•••••或许有事呢••••
慕桓溯看着她,有一半的几率。
“反正这是梦,有什么做不得的?”慕桓溯嘴角一挑,冷冷道。
洛禾只觉得心头很痛。
她蹲下,捂着胸口。
“原来你是个怪物。”熟悉的声音。
洛禾缓缓抬起头,对上那个少年的眼。
那个少年,依然是白色衣裳,依然是俊雅如玉,面沉如水,但是眼中,却带着刺人的嘲讽和嫌恶。
她颤抖着手,拉住他的衣角,就像初见时一般,轻轻叫道:“桓溯•••••”
对方嫌恶的甩开她的手,拔出剑,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就像初见时,毫不留情的将那妖怪斩杀时的毫不留情。
“斩妖除魔,是我的本分。”他如是说着,手中的剑加重力道,剑锋慢慢的嵌入她的皮肉,他眯起眼,如同欣赏一件极其优美的艺术品一样,笑着,却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是怪物••••为什么••••连对她很好的桓溯都要杀她••••
是不是,她生来就活该被人背叛?背叛•••••难道以前•••••也被人背叛过吗•••••
方五月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走向祭坛,她摸着自己的心口,这个,是正正实实的心跳,生下来的时候,她和姐姐方七月,共用一颗心脏,巫医说,她和姐姐,只能活一个。
而这时候,一个修士高人送来了一个叫做缚心果的东西,巫医将缚心果送入她的体内,她才能活下来,但是,缚心果只能存活十九年•••••而且,其间,必须要由有心脏的孪生姐七月将体内的精气每个月输送给她,所以,姐姐的身体一直都很差。十九年一到,体内的缚心果枯萎,她也只有一死。但是,如果再找到另一枚缚心果,两枚缚心果相融,就能成为一颗真正的心,会跳动的心。自从她懂事,一直在寻找缚心果,但是,每次都没有消息。
她寻过死,却被一向柔弱温顺的姐姐打了一顿,她记得姐姐说过:你要是死了,那才是真的对不起我!因为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不准擅作主张去死!有本事,你就活给我看!
而现在,她有了真真实实的心跳,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那就不用再醒过来了。
不过说起来,新郎是谁啊?是冷漠霸气的武林盟主?还是阳光迷人的江湖少侠,哈哈哈••••真是这样的话,这个梦就完美了!
方五月对此很是好奇,即使是个梦,新郎总该有的吧•••••
而向她走过来的,是杨一衡••••
“你怎么在这,新郎呢?”方五月一脸残念的问道,该不是是慕桓溯这个冰块脸吧?如果是这样,即使是梦,她罪过也大了,觊觎好朋友的男人,这是她不齿的!
“是我啊•••••”杨一衡一把拉住她的手,猥琐的挤了挤眼睛:“你是不是睡晕了,你今晚就要嫁给我了,娘子啊~”然后猥琐的挤眉弄眼的向方五月凑过来。
方五月猛地一愣,抬手就是一巴掌糊过去,咆哮:“滚啊!谁要嫁给你啊!我死去的娘亲说,书生最会骗人了!”
杨一衡不依不饶的继续扑过来,嘴里叫着:“小宝贝,小心肝,别害羞~”
方五月吓得惨叫一声,一睁眼,坐起来。
哎嘿?四周为什么黑黑的?还有晶晶那个小丫头正眨巴着眼看着自己,还有那个雪妖。
周围横七八竖的躺着杨一衡••••什么••••杨一衡••••方五月十分嫌恶的看了杨一衡一眼,然后再看洛禾,慕桓溯,最后目光定格在那个矮矮胖胖的山羊胡子仙人身上。
“怎么回事啊?”方五月问道。
“看来你破了幻境啊,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把你吓醒了吗?那种足以撕碎你美妙梦境的东西,是什么?”紫琼问道。
方五月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最好埋在自己心里,再也不要对人说出,于是便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做了一个梦。”
“心魔,欲望,有的人沉浸于自己的悲伤,恐惧,或者沉浸于自己编织的美梦,不愿再醒来,而有的人,却能识破这只是个梦,然后,及时的让自己清醒。不过,也有可能,会出现其他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紫琼仙人故作高深的说道,毕竟这里几百年没出现一个活人,自己作为仙人,当然要深沉那么一点点。
方五月摇了摇头,道:“不明白•••••”
紫琼眉头一抽。
杨一衡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木一眼的青年,这个••••就是他的儿子••••
额•••••这幅尊荣除了像自己,还是像自己••••
“父亲。”青年看着杨一衡,恭敬道。
杨一衡挠了挠头,温和的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二衡。父亲,你怎么了?”青年颔首,依然恭敬的问道。
杨一衡十分想笑,这种名字,谁给取的啊•••••绝对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取出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谁给你取的名?”杨一衡忍住笑意,问道。
“不是父亲您吗?”杨二衡皱了皱眉,回答道。父亲今天是怎么回事?
杨一衡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可能会取出这么扯淡的名字?绝对是做梦吧••••不过也是••••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如果自己解救了整个杨家,破除了诅咒,自己怎么可能记不得。
能够长寿,果然只有在梦里啊。
梦,真是个好东西。只不过,现实中的杨家还在等着他去解开诅咒呢。他可不能在这个看似很美妙的梦境里浪费太多时间,他是一个现实的人,不需要那些虚幻的东西给他未来。即使梦境很美好,人,却不能永远沉睡下去。
“或许很多年后,我们还会再见啊,当然,你老爹我一定不会给你取这么难听的名字。”杨一衡突然把手放在杨二衡头上,轻轻笑道。
然后看着自己的孙子,笑道:“我还很年轻啊,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以后再见,我一定会给你讲很多故事,每个故事都不一样,你耳朵就不会起老茧了。”
幻境和现实,果然还是要分开。比如现在。
梦里子孙满堂,其乐融融,而梦境外,一睁开眼,某个脾气暴躁穷凶极恶的苗疆女就开始死死的瞪着自己,满脸的嫌弃。
“我怎么你了?”杨一衡十分委屈。
“没有!”方五月一撇嘴。
“那你什么表情啊?”杨一衡坐起来,然后微微一笑:“莫不是方才五月姑娘梦到在下了?”
方五月瞪眼,反手一拳砸在杨一衡鼻子上,杨一衡鼻血一下子喷了一地,杨一衡捂着鼻子,惨叫:“你干什么?”
“揍你啊,有问题吗?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睡醒就揍人。”方五月嚣张的一抬下巴,道:“有问题吗?”
杨一衡捂着鼻子,弱弱的抬起头,表示心很累。突然想起自己死去的老爹说过,男子汉,就是要有一种牙被打碎也要把打碎的牙吞下去的觉悟!
“想必这位就是紫琼仙人了?”杨一衡不再理方五月,对着紫琼仙人一拜。
紫琼仙人点了点头,道:“你们都选择了现实,果然是少年英豪,勇气可嘉。”
“那他们呢?”方五月问道。
“梦境本就是人最隐秘的,而这个幻境幻化出来的,就是你们内心的渴望,或者恐惧的东西,他们,能否醒过来,就要看能不能自己唤醒自己。”紫琼仙人长叹一声:“以前也有人到过这里,但是他们有的人被噩梦吞噬,再也无法逃出梦魇,而有的人,则沉溺在虚假的美好之中,宁远在美好的幻境中死去,幻由心生,人最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心。”
方五月脸猛的一红,难不成,自己还想嫁给杨一衡••••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慕桓溯一剑,狠狠穿透玄初的胸口,玄初瞪大了眼:“当真有你这样的人,会对师父出手!”
“嘁•••••”慕桓溯抹去嘴角的血:“我不能确认这丫头是真实的,但是我能确定,你一定是假的。我一直在找的师父,是那个每个正行,不负责任的酒鬼•••••如果沉溺在这里,我就永远不可能去找他!”
“那她呢?她也许会是一个妖魔!被你厌弃的妖魔!”玄初大吼着。
慕桓溯看着洛禾,淡淡道:“有朝一日,她若是害人的妖魔,我一定亲手杀了她,但我相信她,不是。”
他手稍稍用力,玄初便灰飞烟灭了,而周围的一切,都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