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我没说话,我又重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猥……猥琐?”她一脸疑惑。
“不是,上一句。”
“同性恋吗?”
对,同性恋!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语,那时候我读初二,只知道自己作为男生却喜欢同样是男生的梁池是跟周围的人不一样的,但是我从未搞明白,原来,像我这样的人有着这样的称呼--同性恋。
三个字,将我与正常人分割开来。
显然,我并不想承认这样一个称呼。
“我他妈才不是!”我站起来冲着余梦怒吼出声。一瞬间,所有人再次将目光看向我这边,当然也包括梁池!
我慌了,像舞台是失手的小丑一般,再次陷入不知所措中。那一刻,我只想逃离周遭打探的目光。我感觉自己像个终于被撕下人皮的丑陋怪兽,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的虚伪和不堪。第一次,我为自己这种身份感到恐惧。
我逃了出去,我听到有人在惊呼,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一把拽开黄色警戒线,眨眼便消失在校门口,钻进小镇的巷子中。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有勇气都不敢去面对的,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生而为人与生俱来的胆怯。我再想其他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样。估计,有的人会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也有的人会一个人奔溃大哭;还有人会疯狂进食,企图用食物安慰自己......而我,一个胆小如鼠的人,除了逃跑不知道还能怎样做。
我拼了命地在南城奔跑,一直到我筋疲力尽,然后我躲进了城东那座工厂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去。我知道很多东西‘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是我本能地选择逃避。
我责怪自己的身份,那时候青春的叛逆才刚刚开始,我愤恨自己不一样的地方,也因此变得胆小畏缩。
我蜷缩在巷子尾,初春的巷子透着冬日未散尽的阴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看到墙角边那些刚刚才起头的花花草草,开始一个十三岁少年的黯然伤神。我陷入自我的矫情做作中,无法自拔,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蓝白色的球鞋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起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梁池。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一股奇怪的光。很快,他开始在我面前变得模糊不清,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又特别没出息地哭了起来。
真他妈没用,我这样想着,眼睛却撞进了梁池黑色的瞳孔里,他就这么盯着我,但是这次不管他怎么看,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的眼泪拼了命地往下流,到后来我甚至放声大哭起来。
梁池叹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身坐在了我旁边。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坐在我旁边默默听我哭。我开始胡思乱想,一边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一边又害怕梁池知道后会远离我。
现在想想,这家伙还真是厉害,我都在他旁边哭的跟林黛玉似得了,他竟然就这样安然不动的坐着。
我们这样坐了一会。大概是巷子里的冷风让我有点恍惚,就在这时候,梁池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哭声戛然而止。
毫不夸张的说,梁池对我真的比什么药都要强。我想要是我哪天死了,他能够亲我一下,我估计可以立刻爬起来跑个三千米之后再心平气和地自己躺到棺材里去。
我在想这是不是爱情,对真相的不确定让我慌乱不已。
沉默开始在我们之间蔓延。我侧过头看着他握在我手上的手,又看了看他低着的黑色脑袋,仿佛是顺理成章,我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开了口:“梁池。”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顿了顿,接着,我说出了这辈子最大胆也是后来一直纠结是对还是错的一句话,我说:“我好像是喜欢上你了。”
春日的巷子里透着股阴湿的霉味,有风吹进来,那温度还是会让人不觉起一身鸡皮疙瘩。我靠在墙上,背后冰凉的墙面让我精神抖擞。我看着梁池,看着他白蓝相间的校服,那一刻,空气似乎静止了,整个空间似乎都静止了,我甚至忘记了呼吸。我抬起头,看到一只小鸟从我们头顶狭窄的天空掠过。我又低下头,接着,一切又开始动起来。
梁池所有的动作就在这一瞬间无限放大在我面前。
我看到他神情明显一愣,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诧异,接着他握着我的手就慢慢收了回去,他有点局促不安,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一个音节。
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干脆自己打破沉默。“你......你会觉得我恶心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震惊,我看到他猛地抬起头,语气有一股平时没有的焦急。“怎么会!”他说。
不管你承不承认,很多GAY都异常敏感,不然也不会出来那么多同性艺术家。所以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其实是在安慰我。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
“别哭了。”可不,这么多回,我第一次听到他出声劝我别哭,我感动得把今天最后一滴泪挤出来,然后就真不哭了。
“我是男的。”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
“我们不能在一起。”
“谁说的?”
“这是规矩。”
“谁他妈定的规矩!”
“从古至今就这样。”
“你放屁!”我有点狗急跳墙的架势。
......
“嗯,我放屁。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的对话越来越像八点档狗血电视剧。
“为什么。”看,我竟然问出这种自由脑残的电视剧女主角才有脸问的话。
“你别这样。”
我呸。
“又没人喜欢你,让我喜欢你不行吗?”好恶心的话,我有点卑躬屈膝的感觉。
“其实,隔壁班的......”他像是为了不服输似得,开始努力编造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