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只是做了一个这么长的梦吗?

  第十四章

  等到所有人散尽了,已经是十一点多的时候,KTV的包间里一片狼藉,那副写生的向日葵被落笙妥妥的放在接她的车上,林绵跟安远道还有叶思在门口等着安排过来接叶思的车,叶思不放心林绵,这么晚了终归还是不安全的,安远道顺路,当然也是一块回去的。

  入了夜的十月已经有了秋天的寒意,不知名的风刮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林绵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惹得两个男孩子都皱了眉,安远道的手刚放到外套的拉链上,叶思就已经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林绵的身上,林绵裹紧了些,可依然还会觉得冷,或许是因为心里也没有多热乎。

  三个人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静的街道里只能听见风和树叶的声音,还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这样的时间,街道都要进入睡眠,好像有什么嘻嘻哈哈的嘈杂声闹哄哄的传到他们耳朵里,杂乱,吵得很。

  慢慢有那么几个人走近他们的视线里,林绵皱着眉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哎,那边那个妞,嫩出水了都”有人往林绵身上指了指,他旁边的人又往林绵身上看过去。

  “呦呵,是不错啊!”

  “看着年纪小,是个处啊大哥”

  “哥几个?上去撩撩”

  他们话语中都带着酒气,显然就是醉得不清,越走近林绵,林绵就越是能感觉到那种翻天覆地的恶心,熏天的酒气铺面而来,还有言语谈论间的粗俗。

  叶思低声说了句fuck,却是下意识跟安远道一块,把林绵挡在身后。

  林绵摸出手机,报了警。

  “你们不要冲动,要,要等警察。”林绵裹紧外套,缩在他们后面,心里没有底。

  安远道很淡很淡的瞄了林绵一眼,“不会有事。”

  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不让开?”为首的男人朝着安远道和叶思一声嗤笑,像是在说他们自不量力。

  “英雄救美啊小子?”

  “真不走啊?”

  “那上吧上吧,打晕就成。”

  叶思和安远道自始至终没有讲过话,对方六个人,叶思小声喊林绵,“趁乱跑,越远越好。”

  林绵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尽管再不放心也只能咬牙往后撤,KTV的招牌灯亮晃晃的照着两个少年坚毅的脸,街道上只剩下了满地的枯黄的树叶,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林绵的耳朵里,林绵不敢回头看,他听到叶思的闷哼,听到那帮混蛋吃痛的喊,听到安远道很淡的啧了一声,听到很多……

  所有声音都越来越远,她知道自己已经跑远了,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今天的夜晚不算好,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泣不成声,这里太安静了,明明跑出去那么远,耳边却还是有那嘈杂的声音细密不断的传过来,她听到叶思大喊安远道的名字,那样大声,像是要划破黑夜里的暗空,然后她不顾一切的往回跑,那样空洞,空落落的心,却好像撕扯般的痛。

  她离混乱越来越近,她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看到了倒在叶思背上的安远道,看到了那把刀子,在安远道的肩胛骨的位置,还有源源不断的涌出来的血。

  叶思在问什么,她听不清也不记得了。

  她伸手想要去触碰,可叶思和安远道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她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她看到警察围过去,看到安远道被扶上车,她心好痛,可怎么回事……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慢慢的散开,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那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一瞬间变成了大雨滂沱的白天,她的的眼泪还停留在脸上,她没有办法自由控制着自己,她动不了,只能站在大雨里隔着玻璃窗,看着玻璃窗里那个没有生气的少女,她决绝的转身离开,她身后的那个少年那样的绝望,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寒凉,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想冲过去擦掉,她动不了,没有办法。

  耳边回荡着响起机场广播没有温度的机械声,“请前往英国,伦敦的旅客,抓紧时间检票登记。”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云烟散开,然后是一片白雾很浓很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嘶声裂肺的尖叫。

  然后她迷失在白雾里,意识渐渐回笼。

  她觉得脑袋好重好重,她慢慢睁开眼睛,夺目的光线就这么刺进来,泪水从眼角跑出来,她感觉脸上湿湿黏黏的,想抬手,才发现虚弱的手都抬不上来。

  入目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子,自己身上是宽松的病号服,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外,窗外是高楼大厦,晴空万里,有微风很轻的吹起蓝色的窗帘,她听到有人开了门,下意识的转头向门口看去。

  许是公务刚好忙完,又或是顺路,一身黑色西装穿的板正,一只手里还拿着文件,另一只手握在门把上,就这么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林绵忽然笑了,泪痕未干,眼眶又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雪白的被子上,安远道走进来拉开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

  “酒精过敏,送来医院的时候你已经重度昏迷了。”安远道给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她伸手去接,没有稳住撒了一些,“昏了多久?”

  “从叶思的婚礼离开后到现在,五天。”

  安远道的眼睛里平淡无波,语气也是清清淡淡,“叶思跟张迎夏是旅行结婚,机票订好了,我答应了叶思照看你。”

  “好,谢谢。”

  五天,难怪,做了这么长的一个梦。

  差点没有忍住,以为回到了青春年少,那样美好的一段时光,清醒的时候甚至不敢去回想半分。

  林绵看着安远道,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不在了,只是那股淡漠梳理的客气,比昏睡了五天的头脑,比空了五天的胃,比渴了五天的喉咙,更加让她感到难受。

  可是这样梳理的客气,分明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安远道顺口问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由始至终安远道却始终没有问过林绵一句,为什么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