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卧室，柔软的床垫，没有蚊虫叮咬，没有宣礼塔的钟声，李星河反到无法入睡，突然一道闪电将阴暗的房间点亮，她起身披上外衣，伴着轰隆雷声来到楼下，酒柜琳琅满目价值不菲的各色酒瓶映出闪电的幽幽光线，多久没喝过酒了？久到已经记不得了，她向来不爱喝酒，酒会让她沉醉，会让她忘记很多重要的事，重要的人，酒更会催生出不可触摸不可与人谈起的所有秘密，可今晚，她想喝酒，随手拿起一瓶，转身间，看到了落地窗下站着一个人，她没有惊异，拿起酒瓶与酒杯，缓步向落地窗下张嘉走去
张嘉看到了缓缓走来的李星河
“睡不着吗？”
“嗯，倒时差”
李星河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到
“来，坐吧”
李星河坐在张嘉旁边，为张嘉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十月三十日”
“什么？”
“今天是秦振国的忌日”
闪电一道亮过一道，雷声一声高过一声，张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倒是李星河，有点被这雷声吓到
“你还恨他吗？”
张嘉沉默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呆呆地盯着地面没有作答
“即使你得到了你失去的东西，即使你找回了我”
“是你擅作主张终止了对我爸的救治是不是！”
张敬双手用力的攥住秦振国的衣领，血红的双眼怒视着他，恨不得把他的皮剥掉，把他的血抽干，秦振国费劲全身力气推开他，不以为然道，
“张家现在是我做主，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张敬听不得眼前这个小人的一句话，上来就要动手，却被门外的保镖按倒在地
“秦振国你个王八蛋，没有我妹，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开出租车的司机，你不仅不知恩图报，暗地里竟然敢转移张家财产，你安的什么心！”
“哈哈哈哈哈”
秦振国笑了，笑得目中无人，笑得猖狂恣意
“你说这话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还没跟她离婚呢，小峰，把离婚协议交给张嘉让她签字，我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嘉嘉马上就要生产了，爸爸刚去世，你不要去刺激她”
“现在就去！”
助理小峰被秦振国的一声怒吼吓得匆忙拿起离婚协议离开办公室
“一旦离婚，我就能把我真正的妻子，儿子接回立城来生活了，而你和你的妹妹只不过是我的垫脚石，早就该丢弃了”
张敬被他气的险些要晕过去，想起已经在路上的离婚协议，来不及拿起外套，张敬就冲进八月的暴雨中，司机老王早已经将车开走，秦振国享受的看着楼下张敬狼狈不堪打不到车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张嘉刚得知父亲过世的消息身子抖成一团，父亲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肚子里的亲孙子就这么走了，刘妈将抱进怀里的张嘉，将所有的叹息都憋回肚里，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突如其来急躁的门铃声打断了张嘉的哭声，刘妈下楼开门，不是张敬，而是秦振国身边的助理
“你来做什么？秦总不是在公司吗”
“我来是找张总的”
“你找张总做什么？”
肖枫不耐烦地推开刘妈，径直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进张家的门还这么放肆”
刘妈拦着肖枫不让他上楼却被肖枫狠狠地推开
“滚开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这个家早就改姓秦了，哪儿还是什么张家”
张嘉早就听到了刘妈与肖枫的争吵，挺着肚子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这儿撒野”
张嘉费尽全力站在楼梯尽头，不怒而威的面容让肖枫的态度软了半截
“张总……劳烦您把离婚协议签了，我好回去交差”
张嘉不可置信，下楼梯的步子显得越发慌乱，刘妈赶紧上前扶住她，将她扶至肖枫对面
“谁给你的离婚协议书”
肖枫看着眼前的张嘉，虽然挺着大肚子怀着孩子但依旧是那副严厉的姿态，笑声重复道
“秦总派我来，嘱咐我一定让您把离婚协议签了，张总，我们都是替人办事，请不要让我为难”
张嘉怒瞪着眼前的肖枫，抢过他的手机，拨通了秦越的电话
“振国，是我”
秦振国一听是张嘉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张嘉不放弃打第二遍，第三遍，始终不能接通，
“张总，麻烦您签字吧，这不都很明显的事了吗”
张嘉怒视了肖枫一眼，肖枫闭紧嘴巴不敢在言语，
“刘妈，备车，我要去公司”
“不行啊，嘉嘉，你……你这快生了，不能到外面，万一有个闪失”
“刘妈，去备车”
刘妈拧不过张嘉的脾气去通知司机，平日里从不缺席的司机今天一个都找不到，刘妈慌了，不敢告诉张嘉，张嘉看她犹豫的眼神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夺过肖枫的车钥匙，不顾大雨，启动了汽车向着公司驶去
肖枫看着走远的张嘉，用备用号码给秦振国打了个电弧
“她签了吗？”
“没有，他开走了我的车要去公司找你”
“红色的那辆？”
“是的，即使在暴雨中也能一眼找到的那辆，车牌号是……”
剧烈的撞击，血在流，张嘉摸到自己的双腿间一片湿润，谁在叫自己的名字，是爸爸，不，不是爸爸，是哥哥，爸爸已经死了，张敬扶起鲜血中的张嘉，暴雨将鲜血稀释成粉红色淹没了积水中相撞的两辆车，
“救护车！救护车！”
张敬绝望地哭喊一句不落的传进秦振国的耳边，秦振国不为所动地将手里的烟掐灭，看着偌大空旷的办公室，内心充满得意
张嘉费劲所有力气睁开双眼，入眼尽是刺眼的白，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单，白晃晃的灯，左眼被蒙住，时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右臂被石膏固定动弹不得，清醒的瞬间，她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却只摸到了扁平的肚皮以及从肚子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张嘉慌了神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沙哑的嗓子将话全部闷在胸膛，剧烈的活动将输液瓶拖倒在地，张敬听到了病房里传来的声音，冲进门抱住了眼前的妹妹
“我的孩子……哥……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嘉嘉，孩子没有保住”
张敬一句话把张嘉狠狠地钉在原地，钉在这个瞬间，她所有噩梦的起源，她保护了八个月还没有见过世界的孩子，她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哥哥，牙齿颤颤地打着哆嗦，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尽是红血丝，她不可置信地一遍一遍质问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张敬扑通一声跪在她的床前
“对不起嘉嘉，对不起……对不起”
张嘉不可置信地握住哥哥的手，哑着嗓子问道
“振国呢？”
张敬一听到这个名字，咬牙切齿道
“秦振国那个畜生！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不！哥，你不能这么说他”
“嘉嘉，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秦振国的骗局，她跟你结婚，只是为了得到张家的财产，你还不清醒吗！爸爸的死就是他干的，是他停掉了爸爸的治疗！是他转移了张家的全部财产！现在张家的全部财产都已经到他名义之下了，他早就有了妻子儿子，这场车祸也是他安排的，从你们两个见面那天开始，他就在计划这一天，嘉嘉！清醒一点！”
滚烫的泪水顺着张嘉的眼睛流进衣领，她狠狠地捶着病床，凄惨的哭喊声淹没在张敬的胸口，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掩盖不住张嘉悲鸣般的哭声，路过病房的其他病人只敢好奇地张望却不敢踏足
“到了美国裴叔叔会去接你，他是爸爸的老朋友，我已经叮嘱过了，下了飞机记得给我消息”
张嘉木讷地看着眼前身形佝偻一夜生出白发的哥哥，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子，血被放干的空洞无力感
“跟我一起走吧，哥”
张敬红着眼眶对她说道
“爸爸刚下葬，我在这里陪着他，你去吧，离开立城，离开所有的一切，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呵，重新开始”
张嘉冷笑出声，郑重地看了哥哥最后一眼，
“哥，保重，我会回来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讽刺的是，就在我离开的那一天，我在候机厅的屏幕上看到了秦振国公司上市的消息”
张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角的泪落在衣服上留下米粒大的水渍，淹没在黑夜中，淹没在阵阵雷声中
“你还恨他吗？”
李星河沉静地诉说着，不带一丝情绪，不求张嘉的肯定回答，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还恨我吗？”
李星河摇摇头
‘不恨’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想回国了”
张嘉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异，转头看向李星河
“我想回国看望一下我妈，她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回去看一下她”
提到章萍，李星河一脸歉疚，自从离开立城她再也没回去过，与母亲的唯二两次见面都是在日本，让母亲千里迢迢过来，说起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张嘉没有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右手怜爱的轻拍了拍李星河的头，浅浅的笑了
“带小锦一起吧，国内的业务暂时要靠你们两个人了，可能会辛苦点，等过段时间我把逸凡调回国，你们三个合作，我放心”
“好”